。100寫作挑戰:十年折疊,2011
35/100,20190604
如果說有什麼是我打從心裡抗拒的類型文學,大概就是家族書寫吧。
我對尋根沒有特別的執著,「此心安處是吾鄉」姑且可作圭臬;不去探究大人的祕史,對我來說才是種禮貌表現。
然而不知不覺我也變成了大人。
儘管那篇為了做覺悟才勉強寫的、有關父親的文章〈想像的遺囑〉穫得了文學獎評審的青睞,但若要因此順勢把母親的故事也綴入任何投稿作品中,至少目前的我還辦不到。
因為2011年。因為離現實太近了。
那年母親因心臟問題瘦得不成人形,在醫院的時候幾次瀕臨死蔭幽谷。我還記得有天情況特別嚴重,與老弟在醫院看顧母親時,她忽然不停喃喃吶吶說我們就是在等著她死、看著她嚥氣才滿意,要我們離她遠遠的,不要靠近她。我們勸慰和母親的咒罵聲傳到了隔壁床的病人,最後竟是同樣在照顧久病親族的隔壁親屬成功說服了我媽,讓她平靜下來,知道我們並不是前來奪命的差使,不是牛頭馬面的化身。
陌生人比自家人可信。
——她到底把我們看成了那一種死神?
我們不是。充其量,我們大概只是故事裡自作聰明想把床頭移到床尾、欺騙死神的那個醫生。代價是自己被拖到地獄。
下半年時母親的病情逐漸好轉,我仍自行展開一段漫長的告別練習。每年每年想像失去,盡可能模擬疼痛的程度,盡可能大驚小怪,好讓那天真正來臨時受怕少一點,冷靜多一些。
死亡陰影如影隨形,延續至今。
始於2011。
(折疊,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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