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辯證(二)

　　你們這些自詡為開明、前衛並且憤世嫉俗，終日嚷著「這世界幹他媽的戕害吾等性靈之至深」的傢伙，其實骨子裡根本是最道學、最社會化、最媚俗的一群吧？戴上一雙批判的眼鏡，賤視世界上所有物事，覺得活著沒有任何意義，可從來也不曾付出最大限度的努力，不是嗎？



　　在你們眼中，我一如唐吉訶德，把風車當作混世魔王，終日心心念念，只願與之鏊戰，可悲復可笑。但你們又不同於鄙視我的那些──你們不願掩鼻而過！你們斂去冷漠的影子，煞有其事地來慰問我，詢問我與大魔王之間的勢力消長，偽裝一副關心嘴臉，等待我嘔心之答案；而當我如同唐吉訶德熱切、真誠、不疑有他地分享我的「除魔大志」時，你們再群起訕笑，群起訕笑，群起訕笑！是的──你們在等的就是那一刻！如同所有戲劇的高潮，而我的驚愕沮喪以及怨憤悲愁，立刻成了最佳的娛樂效果！你們一個個瞬間從平民躍升為道德的加冕者，俗世的判官筆，專業的心理師，給我安上了「悖德」、「破蕩」、「淫亂」、「變態」的罪名，你們徹底忽略且藐視我的認真與純情，你們和你們最嫌惡的族類站在同一邊，用禮教的酷刑將我當作異教徒絞殺，你們表面上笑謔，心裡卻將我畫個大叉，判我不見容於世界！

　　我到底因何而不見容於這世界？就因為「我‧喜‧歡‧他」？他不是有婦之夫，跟我並無血緣關係，我們之間沒有犯下任何違法的事情，且我敢說我對他的戀慕甚至比你們心中任何肉慾猥褻的思想都還要單純！就因為我和大魔王之間晦暗傾斜的關係，我就必須被你們這些甚至可能一個月換好幾個男女朋友、不知真愛為何物的速食戀愛者非議、笑翫、茶餘飯後？

　　我喜歡他！這不是一朝一夕狂暴的激情，而早就經過了時間的淘洗（但也許你們最不在乎也不想搭理的就是這點──因為有了這一點，這一切行為就有合理解釋，而你們便沒有充份的理由可以抨擊，是嗎？），他在我心中不斷膨脹的存在感，儼然發泡式的維他命C，溶銷在我心湖裡，變成另一種柔軟卻龐沛的力量！我變得易怒易喜更易悲苦，但我並不拒絕這一滔天巨浪的情感翻攪我！

　　我喜歡他！我不是不求回報的慈濟大愛家，但我也不保護自己也不畏遍體鱗傷；我無須求神問卜不用等待他本人首肯更不奢望他人的允諾，甚至就算我的意志告訴我不可為之，我的身體、我的三萬六千毛孔還是指向他！我就是想獨佔他，就是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就是希望他沒我不行，就是這樣喜歡他沒有道理！

　　看到這裡，你們可能舉起雙手：「好好好，你喜歡就好，反應幹嘛那麼大，其實這干我屁事？」

　　是啊，的確，這真的不干你們屁事！

　　所以真的不勞你們否定我的感情，在我還願意大剌剌地和你們分享的時候！

　　除非你看過我們的互動，你了解我這些日子來追尋的軌跡，你把我的矛盾、懷疑、狂喜、奔放肆恣與小心翼翼盡收眼底，然後你也是歷經滄桑，外兼豐富的心理學知識，再來告訴我，我根本不喜歡他……也許我會信你！但誰又能全然明白另外一人的心思？
　　
　　我喜歡他！我也明瞭自己的愚昧痴傻，既然自比唐吉訶德，我不會逃避自己潰爛、注定崩壞的部分；可我也信守邱妙津──「找一個人，對他絕對！」──所以目前的我，仍然毫不妥協地對他絕對！

　　我不需要接受挑釁戲謔的目光，如果你不能懂、不想懂、不認同，那請你們走得遠遠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眼不見為淨，我又如何能礙著你？我不企圖說服任何人相信我的論調、我對我與他之間的詮釋，因此請你們也省省力氣，不用好心告知我「真相」、「社會黑暗面」，不用苦心「救贖」我！

　　儘管我長篇大論了如此這般，但到底你們的話還是成功打擊了我、影響了我；我能做的最大改變就是不會再恬不知恥地宣揚我的參商愛欲，不會再從容開放地回應你們每個問題。既然這是不能公開的、禁忌的情事，就讓它成為黑潮，只永遠暗流在我心底。

　　這一切與你們無涉。

　　只有他能夠不要我，只有他能夠嫌棄我的喜歡，只有他能夠要求我放過他，而你們不能。

　　就算你們關心我，就算你們可憐他，你們還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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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本來只是幾句你來我往的玩笑話辯論，不知不覺卻在內心掀起極大波瀾。這樣欲燃的情緒若不圈養於文字，對我而言恐怕難以解套。不過放心，寫後的隔天，我馬上又會活虎生龍，樂觀到無以復加的。被指涉的人不消在意，亦不用回應，你只要看過，了解我的想法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