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12

從獨佔欲衍伸

  從來我就不認為自己絕對不是,但也從來不認真證實──不過我似乎真屬於獨佔欲很強的人。

  於是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渴望自己淡泊。我一向崇拜楊威利或仙道(仙道更有自信一點)那樣的人物。無欲則剛,什麼都可有可無。每個人在我心上過境後又離開,我同樣瀟灑地放下他們,一件也不奢求,除非更有緣的那些離開後又爬到我肩上讓我來揹負,給我尊敬、欣賞,讓我可以在那些盛開茂林的綠洲歇久一會兒。

  我想要被動的讓人留下來,而不是抓住人不讓人離開。


  但我又深切明白自己根本辦不到。渴望的永遠是那些得不到的。
  我一直被分為欲望深沉那類。

  尤其對人。
  明明我如此厭倦大規模的人際連繫……為何我討厭人群又希望被認同被喜歡?
  被注目被付與重任鬥角勾心或體察人意往往使我喘不過氣,可我又無法不需要這些「喘不過氣」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
  矛盾。
  想對一個人或許許多多人付出奉獻,希望因此受到喜歡即使是再輕浮的喜歡也無所謂。最好是輕浮的,這樣我既被喜歡又能不被佔有,獲得束縛中的最大自由。
  他們有我很快活但沒我也照著這麼過。他們偶爾會想起我,但不會時時要爭逐我。

  這就是我想得到的、描繪起來如此虛空、無質量、無附著力的傾慕嗎。

  男女之情也好,友情也好,甚至師生之間,學生們對我的認同,都想要達到「極致」的程度。
  我在乎的那些人,我希望他們也是「非常非常」地在乎我。
  所謂在乎,不是天天黏在一起,或禮物饋贈或奉承蜜語,而是我想被認為擁有「不可取代性」。
  
  前提是一步又一步走進我設下的友誼同心圓最內圈的人。

  這樣的我非常辛苦,這樣的最內圈的人也非常辛苦。

  所以我必然發展出刻意在心裡和人們保持距離、一般所謂「表裡不一」的人格特質。但這並不表示我不夠誠懇。相反的我就是誠懇過了頭而生起憐憫,為了憐憫必須對許多人事甚至自己起大誑語。

  必須篩選足夠強悍的人進入我的最內圈;否則他們將迅速被我分泌作自我保謢之用的網壁捭闔,我唯有遭失望與永劫疑心的夢魘重壓而死。

  那些其他圈的,賞味我的笑容就是了。

  這同時也為了保護那些不夠喜歡我的人。如果隨隨便便把它們納入最內圈而蠻橫地要他們接受我的給予並給予我,使他們在非自願的狀況下受到身心靈的創傷,豈不過於自私、幼稚、磽薄、不盡人情?

  我害怕這樣對待我的人,對於這樣的人我會盡可能逃亡。所以我也盡可能不讓自己奔張成那樣,因為我比誰都害怕自己讓別人欲望逃亡。

  除了E之外。

  那沒法子的。儘管我常常反省,儘管我怕死了他逃開我,但總是著魔似的故態復萌,向他要糖、要糖、再要糖,不肯放他走。
  誰教他是我一眼瞬間就私下納到最內圈裡來的,從前沒有過的例子。因為今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所以目前他必須是例外。我最不要臉又涎著臉討著的一個。

  駕馭自我為超越唯一途徑,「自我控制」為生命真正義理。
  獨佔欲的扼抑,是我二0年代最大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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